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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2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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範禹琛平靜地松開手。馬兒打個響鼻, 四蹄站穩, 又後退了兩步,仿佛也驚詫這年輕人力大無窮。

“走吧。”範禹琛輕攬了下穆凝湘的肩。他不想多事,來燕州的路上他也騎馬,見到了瞿姝薇,知道對方的身份。京城有名的將門美女,姐姐是賢王世子妃。

並且, 今日他來拜訪穆老將軍,在巷口見到了賢王府馬車, 不難猜測為何瞿姝薇在此。

瞿姝薇卻不滿。年輕男人猛然控住了馬兒, 害她差點掉下來,只能毫無形象地死死摟住馬頸。此刻他居然一句安慰都沒有就走。

他袒護身側少女的樣子令她更怒, 細看認出來,正是昨天與莊進對峙的兄妹中的妹妹。姐夫滿口誇讚的人!

方才伯府沒見到,此刻卻遇見了。馬兒怎麽沒踢到她?

少年男女已轉身走了, 瞿姝薇抽出馬鞭, 沖著穆凝湘的背影甩去。

範禹琛背後好像生了眼睛, 頭也不回地伸手捏住鞭梢, 用力拉直。

“我勸瞿姑娘謹言慎行。”他轉過身, 鞭子始終繃緊,瞿姝薇拼命往回拽, 紋絲不動。

“這裏是陪都, 言官成堆。”他不緊不慢毫無驚慌之色,“姑娘出身這般富貴, 姑娘的父親,關註評判之人想必不少。也許,明日朝堂便會有傳聞,瞿家小姐鬧市縱馬,馬住而意猶未盡,揚鞭逞兇,拿無辜行人洩憤......或許也會傳到後宮。”

一揚手,利落地將鞭子甩回臉色發白的瞿姝蓮懷裏,“那麽,且不說瞿大人,也許姑娘要有相當一段時間不能出門了。”

瞿姝薇的姑祖母也是安佑帝妃子,得知後定會派嚴厲的嬤嬤上門,專為調.教。

瞿姝薇攥著鞭子怔在那裏,眼睜睜看著範禹琛和穆凝湘快步消失在巷子北口。而身側,方才被她驚嚇到的行人,紛紛投來嘲諷的目光。

......

“想不到禹琛表哥文武雙全。”穆凝湘已跟著範禹琛上了馬車,欣喜地向他道謝,“怪不得說真人不露相。”

看起來斯斯文文的,還略顯瘦削,出手卻震撼如斯,也不知苦練了多少年。

“莊稼漢把式而已,”範禹琛微笑,“我能抗著磨盤走上二十裏地不停歇,妹妹你是沒到過鄉下。”

“表哥你的功夫好,口才也好。”穆凝湘繼續誇讚。

打蛇掐七寸。禹琛表哥熟知京裏人事,還專挑軟肋攻擊,瞿姝薇氣得說不出話卻也無可奈何。她再有跋扈舉動,毀的是自家門楣。恐怕回家也不敢跟長輩告狀。

範禹琛誇張地撐住車壁,“行了別誇了,再誇我就要沖破馬車飛升而去了。”

“哈哈哈。表哥你這麽厲害,為什麽不參加科考呢?”方才在祖父面前,範禹琛說尚無走仕途的打算。

“功夫不到火候,不敢貿然上陣。”範禹琛眼睛瞇了瞇,“再說現在剛搬來燕州,我是長子,一大家子人,雜七雜八的事情太多,還是先幫母親料理家業。”

長子?哪個當父母的不希望長子盡早出人頭地。況且以範禹琛的本事,被刷下來不太可能。穆凝湘覺得奇怪,但也沒再繼續這個話題。

很快到了百草閣。這家藥鋪規模甚大,盛放藥材專辟了一棟閣樓,夥計殷勤地陪著,一間間藥房逛過去,供懂行客人親自挑選。當然,自己挑是要加價的。

範禹琛開始還興致勃勃地跟在一旁,不時問這問那,穆凝湘解釋如何分辨各種藥材他就驚嘆,“湘妹妹懂得真多。”

穆凝湘看得很細,比較來比較去,同一味藥,在不同檔次的藥房之間逡巡數次。藥味濃郁,到後來,範禹琛打個噴嚏,轉了轉脖頸,“湘妹妹,我腿酸了,去門口等你可好。”

“去吧。”穆凝湘笑起來。男人體力再好都經不起沒完沒了的逛街,楚尉霆就是。

杜鵑望著範禹琛逃一般的背影嘲笑道:“表少爺剛才還說扛磨盤走二十裏不必歇息。”

“表哥沒吹牛。做自己不喜歡的事兒,當然覺得累。”

在梅州,楚尉霆陪她買東西,屢次對她貨比“百”家的精細表示無奈。

一次她做盆景的小鑿子壞掉了,為了挑一把合適的,走遍了梅州所有鐵器鋪子。楚尉霆到最後抱怨腿酸,哀嘆說,湘湘啊,你要把本少活活累死麽。早知如此,你畫張圖,我替你找人打制不就好了。

杜鵑不甘地道,“表少爺主動請纓陪姑娘來的,出門時明明一副很感興趣的樣子,還說有機會也開藥鋪。

“那我......成功地打消了他做藥材的熱情。”挺好,她可以打聽楚尉霆了。

穆凝湘選好藥材,借口要談更多生意,讓夥計帶她去找掌櫃。

掌櫃姓顧,是個毫不起眼的幹瘦老頭兒,正對著賬本撥拉算盤。聽完穆凝湘的來意笑道:“敝店換牌重新開張不足三月,主人一直沒有露面,一應事務全權交由小老兒處理。姑娘放心,只要舍得出銀子,哪怕是千年雪蓮人形何首烏,小老兒也能給姑娘弄來。”

“是這樣的。”穆凝湘有點失望,“其實我有事想找店主本人問問,他在外地可有確切住址?”

楚尉霆不常住楚家,也不常住榆樹莊。他一定有自己的“老窩”。

“這就不知道了。老板年底會來對賬,姑娘若是能等......”

“那你們要有急事,該怎麽聯系他?”

顧老頭回答:“主人在梅州開有茶樓,有事便使人快馬傳書送去那裏。”

穆凝湘洩氣。這相當於沒說,清風茶樓她自己都去過。

她掏出銀子結賬,“麻煩您老。那我就等等好了。”

穆凝湘出去後,顧老頭盯著她留下的銀錠沈思許久。

......

百草閣大堂角落的條凳上坐滿了人,卻沒有看到範禹琛。他本來說在這兒等候。所以,現在還得等他。

穆凝湘站在門口,怔怔地看著來往客人。

還是想得太簡單。楚尉霆這樣謹慎,怎會隨便透露行蹤,她當然什麽都打聽不到。好著急。到底怎麽才能聯系上他?

他在做的是深為當朝天子毒恨的事。一旦有人首告,安佑帝必定是寧可錯殺一千也不放一人漏網。

就像那個神秘的謙益黨,據楚奕鈞說,被抓住的人,統統以亂黨罪名誅九族。

“妹妹怎麽了?”範禹琛從外走進藥鋪,一面接過她手裏的藥包一面笑著,“看起來快要哭了,不會是沒找到我急的吧。”

“呃,差不多。”穆凝湘掩飾地揉揉鼻子,“禹琛表哥去哪兒了。”

“遇見幾個朋友,過去打聲招呼。”範禹琛朝不遠處的茶館一指。

穆凝湘無心去看,只低聲道:“還有些幹貨要買,表哥陪我去找找吧。”

“好。”

將東西放進馬車,兄妹倆帶著杜鵑走向街對面賣雜糧菜蔬的鋪子。

剛到鋪子門口,一個高個子男人喊著“範兄”跑了過來。

“範兄,”他抹了把汗,“我剛才說錯一件事……”

他湊近範禹琛耳語幾句,說完看了看穆凝湘,微笑抱拳,轉身就走。

“禹琛表哥,這是你剛才碰見的朋友嗎?”

“嗯。其中的一個。”範禹琛指著鋪子,“這裏東西齊全,看看吧。”

穆凝湘跟進去,心裏疑惑。這高個子男人怎麽有些眼熟?

次日傍晚,穆皓嶸回家,告訴妻子女兒一件震驚朝野的事。

閣老汪雲辜在上朝途中猝死。

“他住寓所,一直都坐轎入宮。誰知今日五更天,轎子擡進宮裏,過了朝天門該下了,內侍喊半天也沒動靜。掀起轎子,人歪在那裏,已經斷氣了。”

……

太醫宣布汪雲辜死於心疾,然而安佑帝不滿意,說以前汪閣老也沒有這個毛病,堅決認為他死得蹊蹺,要刑部立案徹查。

汪雲辜位極人臣,看不慣他的高官不少,安佑帝親自抓起了這個案子,看誰都覺得有嫌疑。

穆家也不例外。穆皓嶸被叫去禦書房,皇帝嚴厲地盤問了很久。而在穆家巷,尚在擺靈堂的靖平伯府,以及穆凝湘的祖父穆老將軍府,都有負責此案的官員上門盤查。

穆凝湘很憤怒。之前和父親、楓哥哥討論過,收買施偉和給靖平伯設毒局的多半是汪雲辜。現在他死了,皇帝倒反過來懷疑穆家。

不過,穆家不是唯一被盤查的,還有瞿家,袁家,以及汪雲辜得罪過的王爺,包括賢王。

汪雲辜以剛正不阿的直臣形象深得帝心,安佑帝連自己兒子——相應地,後宮中他們的生母——都懷疑上了。

所以,季元湛也沒能回梅州。他住在賢王府,一起受到刑部官員的盤問。

……

翌日,百草閣臨近的茶館。

楚尉霆將帽檐壓低,靜靜地看著走進包廂的範禹琛。他正關了門,轉身恭敬地行禮。

“範公子,”楚尉霆開門見山,“我明白你的苦心。但是,不管你和你的人接下來打算怎樣,暫且收手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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